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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听诊器及其他

2008-03-01 11:19:00 来源:书摘 白剑峰  我有话说

怀念听诊器

近日,我因感冒咳嗽较重到医院就诊。医生在问了病情之后,随手开了两张检查单:一张是血常规,一张是胸透。我问:“为什么不用听诊器?”医生答:“那玩意儿过时了。”

在我的记忆中,听诊器是一件有情之物。儿时看病,印象最深的是听诊器贴在胸前的一瞬。那略带冰凉的金属,闪着银色的光,透着丝丝温暖。而此时的医生,躬身俯首,侧耳凝神,令人倍感亲切。

有人说,听诊器是医生的“文化符号”,最初的发明灵感来自于卷个纸筒听胎音。早在200年前,法国医师林奈克发明了听诊器,从而为现代医学打开了一扇窗户,他也被尊称为胸腔医学之父。然而,随着“医学机器时代”的到来,听诊器却渐渐被冷落,甚至沦为一件寂寞的“装饰物”。

如今,很多医生的胸前已经看不到听诊器了。他们甚至连病人都不看一眼,就毫不犹豫地开出X线、B超、CT、磁共振等检查单。于是,患者的看病过程,就成了从一个机器到另一个机器的机械运动,而感受不到医学的温度。

不可否认,科技的进步,大大提高了医生对疾病的诊断速度和能力,但这并不意味着听诊器可以“退役”了。很多医学专家认为,临床检查应该是从简单到复杂、从低级到高级,不管有多少高精尖设备,听诊器永远不会落后。对于心肺疾病来说,听诊是最基础、最重要的手段。例如,用听诊器可以发现一半以上的先天性心脏病。武汉协和医院肾内科一位专家出门诊时,曾接诊过一名自述腰痛的患者,这位专家通过“视、触、叩、听”,发现其有自发性气胸,经X线证实右肺压缩70%,随时都有生命危险。如果当时不是亲自听诊,而是让患者先做一系列尿检、肾脏B超检查,结果都不会显示肺部异常变化,那么这个病人多半会被误诊,甚至丧命。

医学家裘法祖曾教诲年轻医生:“做一个好医生,除了医德,就是要有扎实的基本功。面对每一位病人,都要通过望、触、叩、听作出初步的诊断。”如果医生过度依赖高级设备,而放弃了听诊器,就会降低临床诊断能力,最终成为“机器的奴隶”。

听诊器的冷遇,折射出医院盲目逐利的不良倾向。为了追求经济利益,很多医院竞相购买高精尖设备,搞“军备竞赛”,导致检查过度,百姓不堪重负。据中国医学装备协会对全国500家医院10种大型医疗设备的调查分析,CT、磁共振的使用率均不到40%,其中17%的CT检查没有必要,27%的核共振检查没有必要。更令国外同行惊讶的是,自2004年末64排CT首次在北美放射年会上亮相后,不到一年,仅北京就有15家医院引进了这一世界顶级设备。2005年,我国进口了600亿美元的医疗设备,大型医疗设备已占各大医院固定资产的60%以上。如此巨大的投资,只能靠多做检查才能收回成本。于是,很多医院就出现了“以械养医”。

其实,最先进的不等于最适宜的。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,国力尚不雄厚,百姓尚不富裕,盲目引进高端设备,既违背了医学规律,也浪费了医疗资源,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。记得我国著名医学家张孝骞曾指出:“国外的临床医学,带有一定程度的商业性质,病人进医院,不管需要不需要,先来一大套检查,其实这样做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。做各种技术检查,必须要有的放矢,无关的、过于复杂的测定反而容易把人的思想搞乱,且增加病人的负担和痛苦。”不幸的是,我国的某些公立医院也出现了过度商业化倾向。

穷国“富看病”

有位中国医生到美国进修,因胸闷头晕,想做一个B超和CT。于是,他先预约了心内科医生。可医生认为不需要检查,让他做深呼吸锻炼,观察一段时间再说。他又预约了神经科医生,告诉医生想做检查,可医生还是不同意,又建议他做颈部锻炼。于是,他感慨道:在美国,想做检查太难了!

然而,中国则大不同,“滥检查”、“大处方”成为普遍现象。在很多医院,本来拍个X线片就能诊断清楚,医生非要你做CT、磁共振;本来青霉素能解决问题,医生却要用最贵的头孢类抗生素;这家医院做了检查,那家医院偏偏不认,非要重来一遍。这些过度医疗行为,既加重了患者的负担,也浪费了国家的财富。

我国经济并不富裕,可在医疗消费上却很“慷慨”。一个穷国,为何会出现“富看病”现象呢?

公立医院补偿机制不合理,是一个重要根源。由于财政拨款不足,医院主要靠自我创收。有人说,中国几乎成了世界高新医疗设备的“竞技场”。无论何等先进的设备,中国都能“消化”。为了让大型设备“多拉快跑”,不少医院给科室和医生下达“创收指标”,鼓励“开单提成”。

医生职业道德缺失是又一个因素。一些医生暗中与药商勾结,把“处方权”作为牟利的工具。哪种药回扣高,就多开哪种药。还有的医生滥用新技术,大量使用进口心脏支架、骨关节等高值耗材,以获得丰厚的经济回报。一位专家曾忧心忡忡地说:介入疗法在冠心病的治疗上被过度使用,是心脏病学目前面临的重大问题。

近年来,我国医疗服务费用的增长速度,已经超过了居民收入的增长速度,有限的医疗资源被过度消耗。相比较,发达国家尽管经济富裕,但在控制医疗费用方面很“抠门”。英国实行全民免费医疗,但国家每年都要根据财力预算医疗费,有多少钱,看多少病,而不是无限满足医疗需求,更不会刺激医疗需求。有人在英国住院,经常收到陌生人送来的鲜花。送花人就是等候床位的患者。只有腾出床位,他才能住院,所以盼着住院者早日康复。在英国,看病需要预约,住院需要排队,等上几个月,是很正常的事。

我国人口多、底子薄,医疗卫生费用远远比不上发达国家。因此,更需精打细算,建立一套科学、高效、合理的医疗制度,用有限的资金,解决更多人的看病问题,走资源节约型医疗之路。

 “小病大治”与“有病不治”

一位美国医生到中国考察,看到医院里有不少病人在输液,一问病情,基本都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。他感到十分不解。在发达国家,输液是有严格规定的,因为一旦发生药物反应,极可能致命。在美国只有危重病人才输液。

而在中国,“小病大治”是个普遍现象。西方人患感冒很少上医院,喝点桔汁或开水,一周左右自然痊愈。而中国人则不同,得了感冒,首先想到去医院开药,感冒药、退烧药、抗生素,统统都往嘴里塞,动辄花费几百元。既不利于身体健康,又浪费了医疗资源。据报道,有个年轻人担心单位食堂不干净,每次饭后都吃两粒抗生素,最终身体产生耐药性,一次小病就丧了命。目前,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滥用抗生素最严重的国家之一。

中国人不仅酷爱吃药,还酷爱输液。即便是在偏远的农村,老百姓有个头疼脑热,都会主动要求“打点滴”、“吊水”,有的叫“挂瓶”、“打提溜”。如果医生不给输,肯定会遭责难。四川有位年近八旬的老妇,在家里一面打麻将,一边“吊水”,乐不可支。而很多医生为了取悦病人,把“三素一汤”(抗生素、维生素、激素加葡萄糖或盐水)当成了一大“法宝”,根本不顾滥用药物带来的危害。一项调查显示,发展中国家每年人均注射约为1.5次,病人大多是感冒、发热、上呼吸道感染等小病,这些注射至少有一半是不必要的。

与此相反,还有一些百姓是“有病不治”。近年来,由于看病难、看病贵现象突出,很多老年人有病不愿上医院,听信保健品推销商的夸大之辞,盲目购买所谓的“神茶”、“神机”,把保健食品、器械当成了包治百病的“灵丹妙药”。于是,患高血压的随意停药,患糖尿病的中断治疗。结果,那些花高价买来的玩意儿不仅没有治病,反而贻误了病情。

其实,无论是“小病大治”,还是“有病不治”,都反映中国的医学科普严重缺位,健康教育存在很大空白。医学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科学,普通百姓滥用药物或迷信保健品,是因为不懂医学,把事关生命的医学问题当成了儿戏。

建设资源节约型国家,合理用药是一个重要方面。感冒药、抗生素等药品的畅销,并不是一个值得欣喜的现象,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,其巨大危害在于未来我们的健康受损,付出的代价更沉重。因此,宣传普及健康知识,纠正错误的治疗观念,在我国人均医疗费用十分有限的情况下是十分必要的。

(摘自《谁在妖魔化医生》,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2007年11月版,定价:38.00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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